美国政治：接下来看什么？

（作于7月1日，删节版刊于新浪国际《天下周刊》第1期） 

刚刚过去的半个月，大约是奥巴马入主白宫六年半以来最跌宕起伏的一段时间。短短四天内，他连续打赢了三场硬仗——国会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谈判的贸易促进授权（TPA）、高院事关医保改革根基的King v. Burwell案、以及将同性婚姻全面合法化的Obergefell v. Hodges案，在积累自己政治遗产的道路上跨过了最艰难的几道坎。另一方面，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市的黑人教堂枪杀案，引发了全国上下对种族仇恨的关注。南方各州就邦联符号的官方存在——特别是南卡州府广场上的邦联军旗——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奥巴马在悼念仪式上吟唱颂歌令闻者动容；然而接下来几天至少六座黑人教堂相继着火又不免让人心生疑惑与警惕。这次悲剧能否成为化解美国种族问题困境的契机尚在未知之数，却已经再度证明，2008年奥巴马当选总统时，许多人欢呼雀跃的“后种族时代”，仍然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愿景。

邦联旗倒偃，彩虹旗飘扬。在狂欢与悲痛之间，其它许多重要的新闻或多或少被人忽视。同性婚姻案判决后第三天，高院先是在Michigan v. EPA案中，推翻了环保署整治空气污染的一项规定，对奥巴马政府的环保议程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打击；紧接着又在Glossip v. Gross案中，批准各州在执行死刑注射时使用一种效果存疑、引起极大争议的药物。同性婚姻案中与自由派大法官们同仇敌忾的摇摆票肯尼迪，在这两个案子里均坚定地站在保守派一方，为当今美国社会在“文化战争”中的撕裂做了最好的注脚。与此同时，在TPA问题上狠狠得罪了民主党内同侪的奥巴马，或许是作为补偿，宣布了一项雄心勃勃的推广加班津贴的计划。根据这个方案，在每周工作40小时以上的员工中，符合加班津贴条件者的年收入上限，将从目前的23660美元提高到50400美元——这意味着全美国将有五百万人新加入领取加班津贴的队伍。这项政策究竟会保障员工福利、刺激消费复苏，还是会增加雇主成本、加剧就业外包，势必成为两党又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

所有这些都牵动着明年大选的选情。多数观察家都同意，高院对医保、同婚两案的判决，从长远上看，既巩固了民主党的政绩，又帮助共和党甩脱了两大沉重的政治包袱，是双赢的结果。但就短期而言，其效应却难以骤下断言，关键要看共和党内的温和派候选人能否顶住极端派选民的压力，拒绝在初选中对这两个判决做出过于激烈的表态。与此同时，高院刚刚宣布，再次接手两年前打回下级法院重新审理的Fisher v. University of Texas案。该案所涉高校录取中的种族平权问题，近年来逐渐成为两党的另一个主战场，特别是导致原本一边倒支持民主党的亚裔群体内部产生分裂。不论高院明年对此案作出何种判决，都将给预计极端激烈的选战火上浇油。

当然，除了公共议题外，各位候选人本身也将遭到重重审视与挑战：希拉里的邮件门是否会再度发酵？杰布布什能在公众眼里与他哥哥撇清关系，又能打好手头的拉丁裔牌吗？共和党内放眼望不到边的参选者中，到底谁能闯过前十民调大关，在初选辩论台抢占一席之地？如今高院交椅上不乏年事已高者，下任总统很有可能获得任命至少两名大法官的机会，通过终身制的后者决定美国未来几十年的国运。鹿死谁手？明年投票日前，没有人敢妄下结论。